苏有成明显情绪一阵波动,但他看着苏怡风渴望而不解的眼神,看到他眼里困倦的红丝,便想到了他自己。
他们都是……被人蒙骗,被人养大的……境遇相似的可怜人啊。
在这份心情的支配下,苏有成缓缓开口:“你说的那位,如果是的话,救下我的人,是我们凛界的大君主殿下。”
刚说完话,苏有成就感觉自己斗篷领被拎了起来,他往前跌走了几步,有些手足无措地睁着眼,望着面前人的几乎要爆出青筋来的那一只用力的手。
他大概一米七五多,不太高,苏怡风却才一米七,拎着他的领子,倒像是他在往前倒一般。
“大君主……他?凛界目前最高领导者?”少年本来不好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,那双平时柔和清润的眼睛此时睁得欲裂,也许是昨夜没睡好,血丝一瞬间像是要爆开一般占据了眼眶,单薄的嘴唇失了颜色,压低声音,几乎一字一句都像在咬着嘴唇,直余那溢满了不可置信和痛苦的声音一丝丝溜出来:“银级以上,极致泯灭属性……”
这些都是基本信息,苏有成只是愣愣点头。
“哎?这位能力者大人……请放松,这里是守护部,有话好好说……”这一夸张的动作瞬间引起了旁边许多人的注意,一旁垂首守候,也调解过不少架的有经验的接待员们连忙想上前,劝慰这位突然情绪激动的年轻能力者。
“别过来!”苏怡风充满血丝的双眼一瞪,眼中的光芒已然黯淡,但那未觉醒的辉印的花纹却越来越亮,吓退了想要调解的人们。
“苏有成……我再问你一遍……”苏怡风紧紧抓着他的衣领,眼里分明带了痛苦的乞求,像是抓住那最后一根稻草:“凛界大君主……是不是就是那个十几年前屠尽辉界数家满门,几乎毁了空间大家唐家,杀死数百万无辜平民,让无数辉界小城血流成河……还有,杀死李家族长的……那个无恶不作屠杀成性的……恶魔?”
“这些事情……”苏有成回望着少年,神色复杂,回想起当初大君主的交代,终于想明白了怎么一回事。
大君主的意思,分明是隐瞒,只留一个宽阔的背影,执伞为苏怡风遮风挡雨便好。
可如今他才想明白,就这么被眼前的人糊弄,无意识地将真相就这么抖出。
少年所信任之人,杀戮无尽,罪孽满身。
他们是否还能继续保持对彼此的信任
但……眼前之人,真是如此想的吗?苏有成似乎觉得哪里不对,却找不出来。
苏怡风表面悲愤至极,内心却像是长出了另一个无比冷静的自己,淡淡地看着这一切,平静地思考着。
原来,苏晨阳就是那个杀死李扬昊的父亲的大君主。
害李扬昊早早醒于温室,差点死于兄长之手,一路艰难残喘,誓要为父报仇……
而自己也答应了李扬昊,定竭尽所能……
竭尽所能……做什么?为其父报仇,杀死苏晨阳么?
但,他面上不显,依然是一副信仰崩溃的样子,表情悲伤得令人揪心。
他收回手,缓慢地退后几步,微微闭上了眼,似乎身体被这情绪冲击得有些不稳。
突然,一只纤手点上了他的眉心。
苏怡风紧皱的眉头轻舒,舒适而清凉的感觉传递过来。
“小殿下,请冷静。”
听了这声温柔的劝慰,苏怡风一瞬间就睁开了眼,血丝依在,但眼底却分外清明,嘴唇一勾,寒凉地笑,有着意料中的味道:
“我自是冷静的。”
一指缓缓收回,突然出现的一双紫琉璃般的眸子暗沉地望着苏怡风,她罩着斗篷,星紫色的长发钻出缝隙,随周身星光飘动。
“许愿,”苏怡风开口,眼神和熙,语气却冰冷彻骨:“不装了?”
“真是瞒不过小殿下,令人敬佩的智慧和演技。”许愿缓缓飘落,另一只手撑着结界,将除了三人之外的一切隔绝开来,好有一个单独的空间谈话:“早在我消音的那一刻,小殿下便察觉到我的窥视了吧。”
“不错。引起争执,纵然我说话声音再小也会被别人听见的,但我发现除了苏有成能听见外,声音传不出去,只是有人见状来帮忙,就猜到有人在帮忙消音……之前我就一直在奇怪,你是紫级的能力者,可是和顺次辉使一般强的存在,到哪都是一方霸主,怎会做一个觉醒的工作人员呢?即使任务也不该如此丝毫不掩饰自己,联想到悬赏上同名的你,还有刚刚苏有成说漏嘴,我便觉察不对。现在看来,果然你的身份见不得人啊,之前的那个房间也是用了特殊手段,只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吧?”
“果然,我也觉得小殿下反应过度,原来是为了激我出现啊……”许愿微笑叹息。
“啊……”苏有成在一旁愣神,有些不知所措。
原来苏怡风之前一直揉眼睛,是为了血丝的效果吗……
可是就算如此,也……装的太像了,似真有不可置信的真情实感……若说都是假的,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,能做到这地步吗?
纵使心里早有了准备,得知大君主身份的那一刻,他心里还会痛的吧。
没有。
相反,苏怡风现在很冷静,非常冷静。
知道苏晨阳的身份如何,就算他是个杀人魔又如何。
杀一人为罪,屠万人为王。
只要是为了自身阵营的正义,那么为了此生愿意追求的信念和道义杀死敌人没有什么不对。
两个世界物质基础不同,他不能将蓝星人渴望和平的三观强加在苏晨阳身上。
苏晨阳是个王。身份高贵,他有所料到。
那么王为了排除异己,维护王权所做的一切,他没有权利跨一个世界去置喙。
他所苦恼的,只是苏晨阳曾伤害过他的朋友,唐家,李家。
仅此而已。
“现在身份都摸明了,打开天窗说亮话吧,”苏怡风认真理了下苏有成被抓皱的领子,低声说了句“抱歉”,然后抬头,澄澈的双眼盯着带着无奈笑意的许愿:“苏晨阳派你们来看我的?排除法,别否认,这是肯定句。”
“是,但是大君主也是担心您……”许愿斟酌片刻,点了头。
苏怡风突然没征兆地一笑,语气一扫之前的质问感和冰冷,温和地说:“那么紧张什么,我没有怪你们,也没有怪他,为我好,我知道。虽然是苏晨阳的命令,但我还是要谢谢两位前辈的保护。”话毕,微鞠躬。苏有成一惊,连忙要扶,苏怡风却已经站直起来了。
许愿微微一飘,就让开了苏怡风的鞠躬:“小殿下,请别称我为前辈了,许愿实在不敢受。”
“为什么叫我小殿下?”